一位准素食者的自白书

我准素食已经差不多快十年了。所谓准素食，就是偶尔吃点鱼虾，还有鸡蛋。偶尔也吃点肉边菜，但绝不吃大块肉。不吃有思想的，通人性的，跟人关系铁的动物都不吃。每次饭桌上被人问起，我都想办法回避掉。有时候说是为了健康，有时候说是天生不喜欢肉味。我知道，我不能理直气壮地说出那个理由。如果说是为了慈悲，不得招多少人的白眼：就你？慈悲？那你吃鱼不？吃虾不？吃蛋不？吃菜不？植物也是有生命的，有痛感的，你有本事连菜也别吃，只喝水。靠，水里还有微生物呢，你就别装了你。

我确实懒得去争论这些，本来我就是个嫌麻烦的人。因为吃素，再去费口舌真是不值当。说真的，我挺害怕那些质疑的目光。人家一盯着我看，我就心虚了，露怯了，感觉自己特别不是个东西。不但怪，还装，全天底下的人都吃肉，就你不吃，你以为你是谁啊？你是信了什么功了，还是信了什么教了？

因为吃素，仿佛做了对不起人的事，尽量的，生人多的饭局也就慢慢不太愿意参加了。有时候我出差，去一个小店，要一碟青菜豆腐，吃碗面条或米饭。看着小店里那些来来往往的客人。那种清淡安祥，悠然自在的感觉，是吃大鱼大肉，海喝神吹的人很难想象出来的。

说起为什么素食，想想是因为有一次去海拉尔。人家招待我们吃什么羊羔肉，那天一出蒙古包，就看到了两只温顺乖巧的小羊羔，正用孩子一样单纯的黑眼睛好奇地盯着我看。特别纯洁，特别可爱。那眼神跟人类的婴儿没有区别。帐篷后的一只母羊在叫唤，它仿佛预感到了不祥。两只小羊和母亲遥相呼应，声音让人心碎肠断。我一想到过一会儿，这可爱的小生命就要被无情地宰杀，成为我们无良人类的腹中餐，我瞬间就崩溃了。那天我一口肉也没吃，喝了好多酒。醉了躺在草原上，看着蓝色的天空，我就想，我不能再吃肉了。我能做到不去吃一个和我们一样有血有肉有情感有母爱，也是吃奶怀胎长大的动物。我不吃它们也会健康地活着，这天底下有那么多的植物，果实，可以供我们食用。天下之大，美食之多。我们为什么要用杀害一个生命来满足自己的贪欲

很庆幸，我度过了口水直流的素食困难期。渐渐地，我知道了我的选择是正确的。素食的好处，自然不必多说了。说多了招人烦。我也清楚，吃肉的人绝不会因为你讲的素食的好处而放弃吃肉。他会找到各种充足的理由来证明吃肉是正确的，是天经地义。我也说不过他们，我也懒得去说。这都是缘于你自己内心的选择。这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。它不会因为你而改变。你尊从了内心的善意，你得到了安详和快乐，这就够了，这就是理由。

卡夫卡决定终生素食之后，站在一个鱼缸前喃喃自语，他说：鱼啊，我终于可以问心无愧地注视你们了。

我理解他的心情。我想有一天，我也会变成一个彻底的素食主义者。像卡夫卡一样，连鱼虾也不去伤害。